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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3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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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3 章

秋疏桐聽到他這句話,剛從三鮮菌菇湯裏撈起蘑菇的勺子頓在半空,她直視溫硯嶺,問他:“你是想去安城游玩嗎?”

溫硯嶺從湯碗裏不斷彌漫出來的熱氣中瞥了她一眼,沒有否認地“嗯”了一聲。

秋疏桐接著說:“安城挺好的,一邊是摩天大樓,一邊是古老弄堂,傳統與現代完美融合。既有歷史感,又有科技感,是一座令人心馳神往的城市。有時間的話,應當去看看。”

這語氣實在太有一股主人翁邀請客人前去拜訪的意味,說完,秋疏桐就意識到不對,慌忙補了一句:“我也挺向往的。”

聽她這麽說,溫硯嶺微微點了點頭。緊接著,他看到池零露將那個勺子拿起來,同他示意了一下,溫硯嶺點了點頭,於是她將一勺湯舀進了他的碗裏。

盛完他的,她才給自己盛。

溫硯嶺拿過湯匙舀了一口湯遞到嘴邊,喝了兩口,看到池零露將她碗裏的蘑菇都挑揀著咽下去後,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,剛剛點餐時,自己竟然忘了考慮她的忌口。

“你不愛吃蘑菇的話,不用勉強。”

秋疏桐仰起頭看他:“沒有勉強。況且,不吃的話,實在浪費。”說完,她又往嘴裏送了幾顆蘑菇。

幼時,祖父曾告誡過她,應當珍惜糧食,避免浪費。另外,飲食切忌常饑時飽,不然會得胃病。她始終謹記祖父的話,從不挑食,但早年因為學習,時常饑一頓飽一頓的,還是把胃給搞壞了。

最近被劇組趕進度鬧的,她時常會感到胃不怎麽舒服。這會兒遇到熱騰騰的湯品,秋疏桐覺得自己有必要往胃裏多墊一些東西,所以她吃得不怎麽含蓄。

溫硯嶺看了她幾秒,收回了自己的視線。

吃完晚飯,這家餐廳差不多也到了打烊的時間,溫得和克這座城市也進入了夜間模式。

所有的商場都熄了燈,街上車子寥寥,溫硯嶺開著車送她回酒店。

“我這段時間就不回家了。”秋疏桐解開安全帶,扭過頭看他,“劇組得趕進度,一直在拍外景戲,到七月下旬都沒有假期了。”

“需要我去探班嗎?”溫硯嶺問她。

“不用,你應該也很忙,不用特意來看我。”

“好,那你註意安全,好好照顧自己,別累著了。”溫硯嶺說。

秋疏桐點點頭,打開車門,朝他揮了揮手,踏入了酒店的大門。

那天過後,秋疏桐的戲份大部分都在室外,偶爾回醫院補拍一些鏡頭,拍完就得立馬趕回外場,並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找溫硯嶺,也就無從知曉他最近在忙些什麽。

其實溫硯嶺這一陣也並不輕松,他接連動了幾臺手術,還值了一天夜班,在醫院的時候始終緊繃著神經,害怕出錯。不止是他,幾乎所有科室這段時間都變得異常忙碌。

周末在家休息,厲詞安實在忍不住,開始搜羅溫得和克好玩的地方,試圖釋放壓力。他幾乎貨比三家地挑選了一番,來到溫硯嶺房間:“我覺得這個射擊場地不錯,還是在室外的,看起來挺刺激的。”

溫硯嶺正在查找文獻資料,聞言,擡眉掃了他一眼:“你的老電影已經不能滿足你了嗎?”

“倒也不是,只是我的老電影就只剩最後一部啦,看完我不還得另外找樂子嘛。”厲詞安說,“怎麽樣,射擊場走不走?”

“不走。”溫硯嶺淡聲回覆,並不是很感興趣。

“你成天對著這些資料,都不會覺得壓力很大嗎?”厲詞安表示不理解。

“哪一行沒有壓力?”溫硯嶺反問他,“如果受不了,大可以放棄幹這個行業。”

“行吧,誰都沒有你卷。”厲詞安嘆了一聲,想起什麽,又說,“不對,你老婆比你還卷。我上次看到她,來醫院來得特別匆忙,大概就在樓上拍了一個小時吧,立馬就乘車去郊外了。穿得還特別單薄,也是真的拼。”

聽他這麽說,溫硯嶺沈默了一會兒,道:“所以你不該反思一下你自己嗎?”

厲詞安反思了一下,覺得自己就不該踏進他的房門:“行,我還是滾回去研究我的老電影吧。”

溫硯嶺並未挽留。

七月下旬,莫先生忽然給他發來消息,稱自己找到了秋景予的後人。

看到這則消息,溫硯嶺當即就給莫先生撥去了一通電話:“你好,莫先生。你說的後人,真的是秋景予的後代嗎?”

“是的,我在她家看到了許多有關秋景予的照片,不少還是民國時期的,這個可以保證。”莫先生說。

溫硯嶺想了想,問他:“這人同秋景予,是什麽關系?”

莫先生:“是他的曾孫女,名叫秋思。”

他是在很偶然的機會得知秋思的聯系方式的,最初去聯系對方時,秋思並未答應相見,一來是無法確認對方的目的,二來也是顧慮到自己的身份,不是什麽名人,不想面對陌生人。

莫先生便以考察歷史的名義同她商量,稱自己是研究中國近代史的,想要了解一番秋景予的生平事跡。

談了幾次,秋思才答應與他見面。

為此,莫先生還特地跑了一趟安城。

只不過正式見面時,秋思仍舊不太放心,問他了解秋景予是要做什麽,莫先生便同她解釋說:“之前有電影來找我了解秋景予的人物生平,但我給出的資料實在不夠詳細,給不了任何參考意義。也是通過這件事,我意識到自己在民國史方面的研究還略微欠缺。”

見他一本正經,還帶著筆記本之類的不斷記錄,秋思考慮了兩秒,如實告知他關於她曾祖父的英勇事跡。

曾祖父出生於安城望族,自小生活得無憂無慮,卻沒想到成年後會遇到戰爭。

那時戰火紛飛,社會動蕩不安,曾祖父一心向國,決定出國學醫。

“那是上世紀30年代,那會兒出國還不怎麽方便,去歐洲得坐好幾個月的游輪。”秋思說,“聽曾祖父說,那時高祖父和高祖母一塊兒前往碼頭送他,曾祖父向其保證,學成必會立馬歸國。他後來也的確回國了,只是沒想到,那一別竟是他和高祖父母的永別。”

“我的高祖父母去世時,曾祖父都未能及時趕回來,安葬二人還是拜托的親朋。這件事說起來,是他一生的痛。”

說完這些,秋思還列舉了不少秋景予的豐功偉績,稱他一路行醫,始終沖在戰場第一線,無畏敵人。

莫先生靜靜地聽著,突然開口問她:“你的高祖父去世後,便只留下了你曾祖父一人嗎?”

秋思回:“不是的,當時還有曾祖姑母,她當年也跟他一塊兒去的瑞士求學。”

莫先生繼續問道:“方便問一下有關你曾祖姑母的事跡嗎?”

提起這位曾祖姑母,秋思揚了揚眉:“據曾祖父說,曾祖姑母當年在瑞士學的是飛行,是一名優秀的女飛行員。”

這與莫先生現有的資料吻合,他忽然感覺離他想要了解的真相越來越近了:“據我所知,學飛行的女子鮮少,更何況還是在那個特殊的年代,你的曾祖姑母一定是位女中豪傑吧?”

秋思點點頭:“即便在今天,我仍舊十分佩服她的勇氣。在那樣混亂的時局下,她竟然會有那樣的決心。只可惜……”

“可惜什麽?”

“可惜她在很年輕的時候就犧牲了,我的曾祖父一直以為她只是失蹤了,找了她許久許久。但是半個世紀過去,他都沒有找到她,這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。”

“我幼時經常跑去曾祖父的房間玩耍,經常會看到他獨自一人坐在房間的角落,對著墻上的一支嗩吶陷入哀慟的愁緒。那時我並不理解,不理解他為什麽看起來那麽難過。母親告訴我,那是曾祖姑母留下的唯一一件事物,好像還是高祖母給她買的。”

這些都是莫先生不曾了解的史料,他猶豫了一會兒,問秋思:“方便告知一下你曾祖姑母的名字嗎?”

“方便的。”秋思說,“她叫秋疏桐,如果我沒記錯的話,應該是1914年生人,比我曾祖父小三歲。”

莫先生問:“你們家有你曾祖姑母的照片嗎?”

秋思搖了搖頭,他們家除了那一支嗩吶,再也找不出其他同曾祖姑母相關的物品。關於秋疏桐的照片,更是完全沒有。

聽到這,溫硯嶺感覺自己再次陷入了僵局,沒有照片,那就無從佐證任何事情。他想,或許是他考慮得太久遠了,也許池零露和秋疏桐並無任何關系。

他對莫先生道了聲謝,莫先生說客氣,有問題還可以再次聯系。

掛斷電話,溫硯嶺對著手機陷入沈默,一時不知如何是好,不知該怎麽繼續下去。

正當他冷靜思考之際,忽然,房門被人從外頭大力推開。他連頭都沒來得及擡起一下,厲詞安便笑嘻嘻地對他說:“我剛剛看老電影,發現其中一名女演員跟你老婆一樣誒,竟然也會吹嗩吶。”

“你看的不是默片嗎?”溫硯嶺擡眸看他,“默片是怎麽看出人家會吹嗩吶的?”

“這你就不懂了,雖然聽不見聲音,但人家的神態、握姿,一眼就能瞧出是否真的擅長嗩吶。”

溫硯嶺沒理他這句,他不記得自己今天是第幾次聽人提起“嗩吶”這個詞了,嗩吶是什麽通俗簡單的樂器嗎?

必學不可?

非得人人都會?

溫硯嶺暗自琢磨著,下一秒,他好像突然反應過來。當時查池零露的資料,明明百度百科上寫的是她擅長古琴,厲詞安之前發給他的鏈接卻說她會吹嗩吶,那她又是什麽時候學會的嗩吶?

一瞬間,溫硯嶺感到胸腔內的熱血翻湧,他深吸了一口氣,問厲詞安:“你上回看到的那個視頻,關於池零露吹嗩吶的,能不能再發我一遍?”

“幹嘛啊?”厲詞安不解,但也沒睬他,繼續自說自話,“這老電影裏的女演員,不止跟池零露一樣會吹嗩吶,你猜她長得什麽樣?”

厲詞安故意賣了個關子,要等溫硯嶺去猜,但是溫硯嶺並沒有心情去捧場。

“她跟池零露長得一模一樣!”

聽罷,溫硯嶺難以置信地擡頭看他,倏地站了起來,同他說:“讓我看一眼。”

厲詞安見終於挑起了他的興致,笑了聲,當即帶他去了自己的房間,手指指了指屏幕,示意溫硯嶺看他剛剛說的那個鏡頭。

透過屏幕,透過不怎麽清晰的畫質,溫硯嶺看到鏡頭裏拿著嗩吶的女孩慢慢轉過頭來。

他的目光倏然一滯。

何止是長得一模一樣,溫硯嶺看著老電影當中的這名女演員,一眼就認出了她便是自己朝夕相對的妻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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